破浪

讨酒人

昨夜下了场雨，树枝上的嫩芽沾了水汽，越发青嫩。

我来江南有一阵了，开了个茶馆，做着些小本生意，日子也算悠闲，生活偶尔来点小插曲，也是有滋有味，不像之前打打杀杀那样东奔西走。

江南也确实是风景秀丽，阳光照得人懒洋洋的，我也起得越发晚了，今日，倒是难得起了个早。

茶馆里人倒不多，百无聊赖之际，来了位吵闹的客人。

“哎哟！老板，你这可有酒啊？”那人跌跌撞撞的，身上全是酒味儿，惹得几位客人都不大高兴。

“抱歉，这里是茶馆，供茶不供酒，客人若是想喝酒可以去金盛楼喝去，别扰了茶香。”

“哼！那你有什么茶？拿来给大爷我尝尝。”

“酒后喝茶不好，您还是走吧。”

“哎，你这老板怎么这样!上门的生意不做。”

“声音小点，您吵着客人喝茶了。”这人一身的江湖气，穿着几件破布衣裳，倒还看得过去，头发随意地扎起，腰间悬着个酒葫芦，应该是喝光了来讨酒喝。

其实茶馆里不是没酒，隔壁的刘大爷爱喝酒，我这总归是存着点女儿红、竹叶青的，只不过是想戏弄他一番罢了（毕竟最近闲得慌）。

我给他倒了杯杜康酒，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，一杯又一杯，他只是沉默地喝酒。

喝酒的人不是高兴就是碰上什么伤心事了，看这样子应该不会是高兴的，我心软，便问上了几句想开导一番，不曾想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。

“我啊，曾也是一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，那时候心思单纯，凭着一腔热血，杀了邪魔外道的人不计其数，自诩为正人君子，却不知在杀了第一个人的时候，我便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孩童了。”客人走得差不多了，他又喝了一杯酒。

“那天，我正在追杀已经退隐了的魔头……”

“江湖有规矩，退隐的侠客不能杀，就算不是名门正派的人，也不能杀。”我忍不住打断了他。

“你听我说完呀！我遇到的是他的大徒弟！”他继续说道，“我在金陵的客栈里追上他的，他继承了他师父那冷漠神情，看我来脸都不皱一下，只瞟了我一眼，就继续吃酒。”

“当时我就怒了，我好歹也混得有些名声，算是一方名侠，他倒好理都不理我！”

我想象了下徐谢的样子，嗯……挺有画面感的。

“我直接拿剑指着他，他还是不动，淡定得不得了，然后他问我为什么杀他，哎哟，你个魔头还有理了，我半话都不想说直接上手，这下好了，他几下就把我打倒在地，却不杀我。

“我问他为什么不杀我，他说，你们自诩名门正派，当中又有多少好人，当年我孤身一人来寻求你们的帮助，你们理都不理，反倒是被你们成为杀人狂魔的师父收留了我，教我功夫，你们说，我们是坏人，可你们那么多伪君子，我们看着不顺眼，杀了是为民除害，而你追杀我难道不是他们的帮凶，看在你不知道的份上，就饶你一命，但我告诉你，人，我会继续杀，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杀了我吧。

“他说完就走了。我杀了许多人，身上的血永远都干不了了吧。”他喝着酒，眼中的迷茫落寞藏也藏不住。

“酒还是别喝了吧，喝再多的酒，只要喝酒人想，是消不了愁的。那人说的不无道理，但世间哪有真正的对与错，不过是人从各方面出发，看到的都不一样罢了，不如回归初心，做着自认为对的事，江湖本就乱，还是守住本心吧，想开点。酒就不要你钱了，走吧。”

讨酒人走了，下起了小雨，江南的雨细细密密的，不令人讨厌，我又困了。

今日茶馆停业。